资产
(1)
怀孕五个月,发现丈夫跟一个我们共同的女性朋友搞在了一起,经历过短暂的委屈愤怒后,我决定离婚。
第二天下午,我爸妈来到了我家,他们来的时候我正在收拾东西,昨晚哭了一晚上,眼睛疼得不行,看到他们俩来了,我鼻头又忍不住一酸。
三人相对无言,我知道他们是我丈夫邹天乐叫来的。
我背对着他们去收拾东西,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哭,过了会儿,我妈率先开了口:「你要离婚?」
我低低地「嗯」了一声。
我爸重重地叹了口气,似乎很不满。
我没吭气儿,我妈坐下来帮我叠了两件衣裳,然后皱着眉头:「你不再想想?离婚了孩子可就没爸爸了。」
「孩子我不打算留了。」我说着忍不住又想哭,「他都能在孕期出轨,还指望着他能当好爸爸?」
「那可不行!」我妈闻言嚷嚷道,「孩子不能打,对你身体不好!」
我又气又急,这都什么时候了,留下孩子就对我好了?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!
我说反正我下定决心了,一定要离。
我爸跟我妈又半晌没说话,看着我边哭边收拾东西,我妈犹犹豫豫地问我:「你这收拾东西往哪儿去?」
我抬起头看着她。
我妈接着道:「家里没地方给你住。」
果然,我冷笑了一声,心下一片凄凉。
我爸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声:「咱家那房子是留给小飞做婚房的,你大着肚子回去不吉利。」
我看着面前理直气壮的二人,咬着牙道:「那房子的首付是我出的!」
「那是小飞的房子,不是你的,即便是姐弟,你也不能想去就去。」我妈轻描淡写地避开了我的话。
昨天发现邹天乐出轨后,我又气又恨,整整哭了一夜,所以当下我实在没力气跟他们争辩了,我一直知道他们偏爱我弟弟陈小飞,我尝试着理解他们,说服自己他们是受了封建观念的荼毒,他们虽然偏爱陈小飞,但也不代表他们不爱我。
现在看来,我的自我洗脑就像一个笑话。
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,只想让他们快快离开,我对他们说:「你们走吧。」
「我们走了,放着你不管?」我爸道,「要我说,你就把孩子生下来,有了孩子就有了根儿,男人就不会乱跑了。」
「就是。」我妈接着道,「别的不说,你跟天乐离了,上哪儿再去找条件那么好的去?那么大年纪了,还离过婚,你还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……」
我直接被气笑了。
他们口中条件好的邹天乐,无非就是我们县城一家小企业的人事主管,因为给陈小飞在企业里安排了一份打杂的工作,便在我父母眼里成为有本事的人了。
不过也是,就凭陈小飞跟猪一样的脑子,给他安排上工作确实要不少功夫。
我看喋喋不休的二人,有气无力道:「算我求你们的了,你们走吧,我不想看到你们。」
「不想看到我们?!」我爸闻言瞪着眼睛,丝毫不顾我还怀着孕,扬起巴掌就要对我动手,「我是你爹!我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,你现在长本事了?!还不想看到我们,你信不信我打死你!」
「有本事你就来!」一股气直冲脑门,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,「你打啊!」
我爸一巴掌扇得我天旋地转,把我从小到大挨打的记忆都勾了起来。
我快要气疯了,歇斯底里地就要还手,我妈用力把我推到了地上,然后拉着我爸,对着我咬牙恨道:「咱走!她死外边也没人管她!」
「滚!」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嘶吼,恨不得把我的血肉呕出来,「你们滚!」
明知道他们不会怜惜我,每一次却还跟狗一样贴上去讨好他们,向他们摇尾乞怜,我真是蠢透了!
(2)
邹天乐回来的时候,我还躺在地上,不是不想起来,而是没力气起来。
他良心大发地把我扶了起来,然后嗤着鼻子道:「爸妈来过了吧?我就说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离婚的,你放心,我可以把你之前发的疯一笔勾销,只要你以后懂事点儿,在家乖乖相夫教子,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。」
听听,这大言不惭的荣华富贵少不了我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年入百万的精英,其实也只是个月薪五千的螺丝钉,我刚毕业那会儿的工资都比他高。
「陈芸,你别老拿这种眼神儿看我。」邹天乐气急败坏道,「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金凤凰?我跟你说,你今天跟我邹天乐离了婚,你就连条土狗都不如!你有什么好傲气的。」
「那跟我这土狗过日子多降您的身价,咱快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。」
「哼,你别跟我说反话气我,小心我真休了你,外面一堆小姑娘等着我呢。」
我懒得搭理他了,这个口嗨王者自大狂,从来听不懂什么正反话,有一说一,我根本一点也不喜欢他,之所以跟他结婚,是因为受到了我那对极品父母的蛊惑。
彼时我在深圳的工作遇到了瓶颈期,各种压力让我喘不上来气,几乎崩溃的我病急乱投医,竟想着跟我父母诉苦。
是的,我一直知道父母不待见我,所以工作后我很少主动跟他们联系,一般都是他们向我要钱的时候来联系我,然后跟我说几句好话,我会给他们寄些钱回去偿还养育之恩。
虽然早就认清了亲子之情淡漠的现实,但我内心深处,还是忍不住渴望他们去爱我。
所以我压力大到崩溃时联系了他们,我的父母一反常态,没有问我要钱,而是说了很多贴心温暖的话来安慰我,不得不说,他们少有的温柔让我很受感动。
后来一段时间,父母常常打电话过来开导我,跟我聊天,他们甚至还在电话那头声泪俱下的跟我道歉,说后悔之前没好好表达自己的爱,让我产生了误解。
他们又说自己年纪大了,看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就特别想我,末了,他们说让我回老家的小县城,说老家生活压力小,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,也挺好。
被大城市逼得喘不过来气的我很快就被他们说动了,我早就想逃离深圳了,逃回家跟父母在一起无疑是最好的选择。
下定决心回家后,我妈问我,能不能拿出 30 万来付房子的首付。
我妈说,家里的房子实在太破旧了,不能住人,正好我回家了也有新房子住。
我犹豫了下,但到底没耐住我妈的唠叨,同意了。
(3)
回老家后,一开始确实过得很开心,下班就有人做好了饭菜,节假日一家人出去玩,这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家庭生活。
但没过多久,他们就迫不及待地给我张罗着相亲,现在想来,他们真是一步步谋算好了。
他们给我介绍的人什么奇葩都有,邹天乐算是其中最好的那一个,而婚前的邹天乐也表现出一副老实深情的样子,于是深受相亲之苦的我草草跟他结了婚,我本来也没奢望过爱情,本想这一辈子平凡顺遂的过下去也挺好,谁成想邹天乐竟然在我孕期出了轨!
而我付了 30 万的房子也被告知没有我的容身之地,想想这两年发生的一切,我都忍不住往我脸上抽大嘴巴子。
我给许雪燕打电话的时候,许雪燕也说要往我脸上抽大嘴巴子。
许雪燕是我唯一的闺蜜,我们俩从初中就认识,我小时候挨的打,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她再了解不过,当初我决定辞了深圳的工作回老家时,她就不同意,说让我考虑清楚,后来我跟邹天乐结婚,她吃完酒席就把我骂了一顿。
她咬牙切齿地问我为什么结婚了才跟她说。
她说邹天乐哪一点配得上我。
她说我被卖了都不知道。
但我当时根本听不进她的话。
「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那些破事儿。」许雪燕隔着话筒骂骂咧咧,「气得我脑仁儿疼,我让我弟过去一趟,有什么事儿交给他。」
许雪燕的弟弟许雨生我是认识的,小时候经常跟着我们一块儿玩,他比许雪燕小一岁,现在是个知名律所的律师,上次见面还是我在深圳的时候,他来深圳出差,他专门过来找我吃了顿饭。
我给许雪燕上午打的电话,许雨生下午就到了,看着一身西装帅气干练的许雨生,我心下忍不住感叹,同样都是弟弟,怎么人家的弟弟就那么优秀那么好?
许雨生雷利风行地帮我把行李箱从屋里拉出来,期间邹天乐一直瞪着眼看着他,又怂又贱地骂骂咧咧道:「陈芸,你行啊,什么时候养的小白脸?堂而皇之带到家里,你贱不贱?」
「邹先生你好,我是陈小姐的律师,我叫许雨生。」许雨生不卑不亢地瞪了回去,优雅地掏出一张名片,递到邹天乐面前晃了晃,邹天乐正欲接过去时,许雨生又把名片拿回去塞进了口袋。
「您看下就行,毕竟我不想把名片给您这种人。」许雨生礼貌地微笑,「我这次来是负责您和陈小姐的离婚诉讼的,您刚才的辱骂涉嫌诽谤和人身攻击,请您自重。」
「自重你大爷的腿儿,有本事你就去告我!」
「好的,明天就告。」
许雨生说完便拉着我走了,他的力气非常大,我忍不住扭了扭手腕,许雨生转过头,脸上带着怒意:「你知不知道,无论如何,跟垃圾扯上关系,吃亏的都是自己!」
我愣了下,随即苦笑道:「我也不想啊,可我没办法选择自己不被垃圾生下来。」
许雨生脸色缓和了下,随即道:「即便如此,你也可以躲着垃圾。」
我看着许雨生一本正经的样子,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,当年那个跟在我跟许雪燕屁股后面叫姐姐的臭小子真的长大了。
许雨生似乎有点不满我拍他的脑袋,一言不发地拉着我的行李箱上了车,把我送到了他订好的宾馆。
(4)
正如许雨生所说,离婚官司很简单,因为邹天乐在我孕期出轨是板上钉钉的事儿,许雨生滔滔不绝地陈述着邹天乐的过错,要求邹天乐赔偿我 10 万元的过错赔偿金。
虽然最终法院只判了七万五,但邹天乐的脸都绿了。
我的父母和陈小飞也来了,从法院出来后,陈小飞点头哈腰地给邹天乐递烟,让邹天乐消消气,还说即便跟我离婚了,邹天乐也永远是他哥,我在一旁都听笑了。
邹天乐打掉了他的烟,咬着牙对我父母说:「你们闺女可真有本事!」
我妈见状转身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知廉耻,说我只顾着跟野男人鬼混,连家都不要了。
我气得浑身发抖,她骂我可以,但是不能骂许雨生。
但即便快要气死了快要委屈死了,我还是没办法对她恶言相向,我只能一遍遍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?为什么就不能把我当人看?我的人生都被他们毁了,他们还要怎么样?!
「你整个人都是我们的!」我妈拍着大腿歇斯底里道,「把你养大花了那么多钱,你长本事了拍拍屁股就走了?就想不认爹妈了?我告诉你没门儿!天下没有这样的理儿!」
我妈咬着牙,仿佛要把我撕碎了:「你个昧良心的东西,养你还不如养条狗!」
「我宁愿我是条狗!」我快要被气疯了,「我宁愿当条狗也不想有你们这样的父母!」
我爸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,我半张脸瞬间火辣辣地痛,他正欲打第二巴掌时,许雨生抓住了他的手,他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意:「在法院门口打人,罪加一等。」
许雨生话音刚落,一些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便朝这边走过来了,我爸悻悻地放下了手,一旁的陈小飞指着我的鼻子道:「你把我爸我妈还有我的脸丢光了,我们现在回到村里都有人说闲话,你把我们害那么惨,我不会放过你的。」
末了,他阴狠地补充:「我们没有好日子过,你也别想过得舒坦。」
放完狠话后,他们终于走了,我几欲虚脱,许雨生轻轻扶住了我,看到他心疼又怜悯的目光,我眼前瞬间模糊了一片。
我快速擦掉了眼泪,深吸一口气道:「我没事儿,都习惯了。」
许雨生拍了拍我的后背,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「你知道吗?我小时候最讨厌别人用你刚才的眼光看我。」我擦掉眼泪,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,「小时候,什么都要攀比,父母自然是小孩子间攀比的重点项目。」
我努力扯着嘴角:「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,家里没钱、学习成绩不好……或许都没有比父母不爱自己更惨吧,他们说,陈芸的爸爸妈妈不喜欢她,她好可怜啊,从来没有新衣服、没有新文具、没有零花钱……」
「别说了。」许雨生搂着我的肩膀抱住了我,抚摸着我的头道,「别说了,对不起都是我不好,那些都过去了。」
「可是我想说。」我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,把鼻涕眼泪都蹭在他的衣服上,「许雨生,你请我去喝酒吧。」
许雨生低头看向我:「孕妇不能……」
「我们去酒吧喝醉,然后你把我送到医院做人流,我这个主意是不是很棒?」我努力扯着嘴角,「要不然我总是狠不下心……算我求你了,好不好?」
(5)
我们最终没去酒吧,但许雨生经不住我的乞求,买了一些啤酒小吃带我回到了他住的地方。
我生性要强,最讨厌跟别人诉说我的苦难,即便是跟许雪燕也没怎么说过,但今天实在是太痛苦了,我要承受不住了。
我一边麻利地打开啤酒罐,一边对许雨生说:「对不起,还要麻烦你听我诉苦,但你就当救人就到底,送佛送到西,等我日后如果有机会发达了,一定包个大大的红包给你。」
许雨生笑了笑,温柔地说好。
从刚才开始他的眼眶就一直红红的,我问他怎么了,他说我心疼。
我没说话,闷头喝下了一罐啤酒。
刚才还抓心挠肝地想把这些年的委屈一股脑说出来,然后痛痛快快地嚎哭一场,但现在真让我说,我反而不知道如何说起了。
「我……」我刚开口,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得不行,我深吸了一口气,看向许雨生道,「知道我跟你姐怎么成为朋友的吗?」
许雨生摇了摇头,我喝了一大口啤酒道:「那时候我们刚上初一,我跟你姐一个班,班里要交班费,父母不给我钱,班主任是个憨批,我说爸妈没给我钱她不信,一口咬定我把钱偷偷花掉了。」
「她在全班面前讽刺我,然后让我在座位上罚站,你姐当时坐在我后面。」我说着忍不住笑了一声,「我站了没多久,你姐就举手,抑扬顿挫地说『报告老师,她站在我前面我看不见黑板。』」
「老师就让我站在教室外面,你姐又举手了『报告老师,我不是想让她站在教室外面,万一她生气了怎么办,我妈说要团结同学。』」
「老师的脸都绿了,问你姐『那你想怎么样?』,你姐说,『你就让她坐下呗,班费我帮她垫了,我爸说做人要大度,老师你也别斤斤计较了。』」
许雨生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,「然后你们就成为好朋友了?」
我摇了摇头,苦笑道,「你姐当时天天『我爸说』『我妈说』的,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,因为我爸妈在家几乎不跟我说话。」
「但我不是欠你姐钱了吗?又没钱还,只好通过给她补课还债,一来二去就熟了。」
「我说初中的时候我姐的学习怎么突飞猛进了。」
「得亏有你姐,要不然我现在不知道啥样呢。」我长舒了一口气,「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子里,其实我们那边的女孩子跟我都差不多,父母偏爱男孩,女孩子要洗衣做饭,乖巧懂事,我小时候也没觉得我多惨,因为所处的环境就是那样。」
「但后来上学了,知道的越来越多,心里便开始有了不平,我怨恨父母的偏心,但我的怨恨对他们毫无影响,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我,正是因为这股怨恨和不平让我坚定了走出去的信念。」
「重男轻女是腐朽固化的思想,但我觉得你父母根本不是轻视你,我觉得他们甚至……」许雨生皱着眉,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。
「他们甚至不把我当人。」
我灌了一大口啤酒,「对他们来说,我是可以用来换取彩礼和好处、并且侍奉他们的『资产』,当年我考上大学,他们死活不同意我上,就是怕他们的『资产』跑了,他们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年,一定要捞回本,我应该像村里其他的女孩一样,乖乖服从他们,为他们换取他们想要的利益,留在家里找个男人嫁了,逢年过节给他们送礼,他们生病有事跑前跑后。」
「但我不愿意,我偷了身份证,办了助学贷款,总算是把大学念完了,念大学的时候,他们没给我一分钱,偶尔跟他们联系,他们都破口大骂我没良心,说我怎么着都要回去给他们养老送终,偿还他们的养育之恩。」
「后来,我毕业工作,挣了不少钱,也给他们寄回去了一些,他们总算不骂我了。」我苦笑道,「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,我自己不争气回了家,出了那么多事,也是我自作自受。」
「你父母真烂。」许雨生啐了一口,「他们真烂!不配当人父母!」
「我也觉得。」我苦笑道,「我之前一直在想,为什么我会碰上了那么烂的父母,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,是我做得不够好吗?现在我想明白了,烂人就是烂人,不会因为做了父母就不是烂人了,世人把父母神化了,仿佛只要做了父母就会自动散发出光辉,但其实做了父母后,他们还是该怎么烂怎么烂。」
「他们甚至因为是自己的孩子,而把自己的恶意发挥得淋漓尽致。」
许雨生拍了拍我,轻声道:「你受苦了,未来会好起来的,你放心,我保护你。」
正在喝酒的我闻言被呛到了,我剧烈地咳嗽了起来,腹部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,我看着不知所措的许雨生,咬牙道:「快,送我去医院,我肚子疼。」
(6)
我醒的时候,护士正在骂许雨生,说他怎么可以给孕妇喝酒,看着许雨生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模样,我忍不住笑了一声。
护士转过头,一脸严肃地看着我:「别笑了,下午准备人流手术。」
我愣了愣,随即道:「好的,谢谢你。」
手术很痛,但我不后悔。
我的孩子,一定要在充满爱的环境下成长。
住院恢复的期间,许雨生每天都来看我,他每天好像都很忙的样子,只有饭点儿会过来给我送吃的,我的离婚官司已经结束了,虽然很好奇他每天都在忙什么,但我也没立场去问。
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后,我身体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,某天下午许雨生过来时还带过来了一个人,我定睛一看,这人不是当时卖房子的那个销售吗?当时买房子的时候我跟我父母一起去的,曾经见过他。
许雨生对销售道:「房子的出资证明已经弄好了,现在我们要提前把房子的尾款付清,你做个记录。」
销售点了点头,我蒙了,我现在哪有钱把房子的尾款付清,而且为什么要付尾款?想起那个房子我就来气。
「把尾款付清了才能卖,只有把房子卖出去才能把你那些不要脸的家人赶走,各种手续材料我都准备好了,付清尾款咱就去法院起诉!」许雨生兴奋道,「想白得一套房子?没门儿!」
「可是我现在没那么多钱付尾款啊。」
「我有。」许雨生道。
我惊呆了,这小子哪来那么多钱?
把尾款付清后,许雨生又拉着销售急匆匆地走了,过了两天,许雨生给我带来了一沓材料让我签字,签完字后,许雨生笑道:「马上你父母就要从那套房子里滚蛋了。」
我闻言也忍不住高兴起来,由衷地对许雨生说谢谢,许雨生眨眨眼,一脸嘚瑟地说你跟我客气啥。
我的脸没由来地变得贼烫。
我一边晃脑袋一边骂自己是禽兽,竟然对一个黄花大闺男还是闺蜜的弟弟想入非非。
许雨生一脸好笑地看着我,但万幸,他并没有问我在想什么。
我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皆大欢喜地结束了,等我恢复好身体就远离这个城市,再也不要跟那些人有任何瓜葛,没想到房子卖出去的第二天,陈小飞和我父母就找到了医院。
陈小飞冲进病房,二话不说把我从病床上扯了下来,抬脚就往我肚子上踢,我瞬间痛得蜷缩成了一团,他们动作太快,周围人都没来得及反应,许雨生也不在。
等到医院安保赶过来时,我已经快要痛得昏过去了,恍惚间我仿佛看到许雨生冲了进来,上去就给了陈小飞一拳,对着陈小飞厉声吼道:「你这是谋杀,我要把你送进监狱待一辈子!」
我放心地昏了过去。
等醒过来的时候,许雪燕正拉着我的手抹眼泪,看到我醒了立马骂了我一声:「笨蛋!」
我说你怎么来了,你不生我气了?
许雪燕说我来看着那个小比崽子死!
陈小飞一脚把我刚长好的伤口又踢开了,万幸的是没有造成大的损害,就是特别疼,但这点疼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,在许雪燕的悉心照料下,我也慢慢恢复了过来。
而许雪燕来后,许雨生就再也没有来过,我能猜到他在忙什么。
许雪燕偷偷告诉我,得知我结婚的消息后,许雨生一个人喝醉了抱着柱子哭,怎么拉都拉不回来。
许雪燕还说,许雨生从小就暗恋我,觉得我劲儿劲儿的样子特别可爱。
老实说,之前我从没发现许雨生有过这方面的心思,因为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特别烂,所以我很喜欢许雪燕乖巧懂事的弟弟,总是逗许雨生,没想到他竟然存了歪心思。
许雪燕问我对许雨生有没有感觉。
我一时回答不出来,许雨生展现出的沉着冷静着实是我心目中理想伴侣的样子,但我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,他又是闺蜜的弟弟……怎么想都有点怪怪的。
毕竟是多年的闺蜜,我的小心思根本逃不过许雪燕的法眼。
「你不用说了,我知道了。」许雪燕冲我暧昧地笑,「我会如实把你的态度转告给我亲爱的弟弟的。」
我臊得脸通红,装听不懂她的意思。
正式开庭的那天,我是打着点滴去的,我是原告,陈小飞是被告,许雪燕是证人,许雨生准备的证据很充足,义正言辞地要求法官判十年,在许雨生的强硬态度下,陈小飞的律师勉强辩护了一下,最终法官判了陈小飞 3 年有期徒刑,缓刑一年。
出了法院,那对奇葩照例过来辱骂我,许雪燕一边帮我回嘴一边录视频,见说不动我,我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,低声下气地哀求我:「算妈求你的,小飞这一进监狱一辈子就完了啊。」
「那敢情好,我们做梦都想着这样的美事,承你吉言,让他赶紧一辈子玩完儿吧。」许雪燕笑嘻嘻地看着我,「你说是吧小芸?」
许雪燕说着还不忘轻轻地掐我,我明白她的意思,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。
我看着我妈说:「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,现在是法治社会,不服去找法官。」
我爸气得面目狰狞,指着我的鼻子威胁我:「你这个贱人,你给我等着,你别想有好日子过。」
我正欲说话时,许雨生率先开了口:「那么大年纪了还放狠话臊不臊得慌?有本事你就来,我看谁敢动她?有那功夫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,这只是开始,咱们看谁能搞得过谁!」
有一说一,许雨生这副模样还真有两分狠戾。
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,许雨生告诉我,生理意义上的亲子关系无法解除,也就是说,我永远无法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原生家庭。
我现在能做的,只能是尽可能地躲开他们,至于法律上的赡养义务,就等到法院来找我的时候再说吧。
末了,许雨生问我,承诺给他的大红包什么时候给,我有些尴尬,说我现在没多少钱,等我挣着钱了一定第一时间给。
「不,不行。」许雨生一把搂住了我,竟然开始结巴了起来,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,不能耍赖,你没钱就就就就……」
「就拿人抵!」许雪燕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许雨生,「不争气的东西,昨天教了多少遍还说不好。」
我都快要羞死了,奈何许雨生搂得贼紧,我根本挣不开,只好扭着头试图用眼神威慑他,好家伙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,这小子脸比煮熟的虾还红!
发现我的目光后,许雨生低下头,双眼紧紧地盯着我,温柔道:「芸芸,跟我在一起吧,我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。」
这谁顶得住啊,还要什么脸面?我当即点头如捣蒜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