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吟浅唱《雪花飘》
郇志奎
《雪花飘》是一首流传在甘肃徽县民间的社火小曲儿，由何人于何时创作不得而知。千百年来，伴随着社火这一古老的民间表演艺术，新老艺人口授心传，一代接一代，传承至今，像生长在贫瘠山岩上的奇花异草，展示着其顽强的生命力。该曲子旋律优美，节奏明快。俚语方言，富有浓郁的乡土气息，与江苏民歌《茉莉花》的腔调有许多相似之处，可以与之媲美。
《雪花飘》吟唱的是崔莺莺和张生的爱情故事，全曲共十二段。耍社火时，放在“腊花舞”中表演。一台社火的精彩看点，就在于“腊花子”的装扮和唱把式的唱功。腊花子一般八人，唱把式、乐队连同帮腔者十三、四人。而《雪花飘》的腊花子只要三人：崔莺莺、红娘、张生。他们在场子里表演，唱把式伴随着音乐歌唱。
（一）
唱一个雪花儿飘，吆依吆儿
唱一个雪花儿飘
飘来飘去三丈三尺高
飘下个雪美人儿呀
倒比奴家儿俏，哎依儿吆
漫天飞雪，纷纷扬扬。一个洁白无瑕的场景展现在人们面前，象征着少女的天真与纯洁。贵为相府千金的崔莺莺，坐在绣楼上欣赏雪景。“飘下个雪美人呀，倒比奴家儿俏”——她把自己幻化成仙女下凡。情窦初开，少女怀春，崔莺莺开始在意自己的容貌和形象了。
（二）
好一个雪花飘，吆依吆儿
好一个雪花飘
飘来飘去三丈三尺高
奴一世不出门呀
爱看哪雪花飘，哎依儿哟
然而，高门大户，庭院深深，妙龄少女不能逾越雷池半步。墙外的世界十分精彩，大家闺秀的她只能遵照礼教习女德、修女容、谨女言、勤女红、读诗书识礼仪。向往自由的女孩儿只能想着心事看雪花自在飞舞。
（三）
八月里桂花香，吆依吆儿
九月里菊花黄
胆大的张生跳过了粉白墙
吓得那小红娘呀
忙把门儿关上，哎依儿哟
冬春交替，夏去秋又来。崔莺莺由懵懂少女出脱为待字闺中的美丽姑娘。正当莺莺憧憬美好姻缘的时候，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，作为顶梁柱的父亲突然病逝。崔母带着莺莺、侍女红娘等人，护送崔相国灵柩回老家安葬，中途于普救寺暂住。此时，书生张君瑞赴京赶考，与莺莺相遇，俩人一见钟情。张生为了追求莺莺，也借住寺中，住所与莺莺所住的西厢房一墙之隔。经过诗歌唱和，彼此增添了好感。在为崔相国做超生道场时，张生、莺莺再次相遇，两人默默相爱，私定终身。
莺莺的美貌被贼军将领孙飞虎得知，便领着士兵包围寺院，要掳莺莺为妻，扬言三日内不交出莺莺，就焚寺杀僧。大难临头，崔母放下话来：能退贼兵者，便将莺莺相许。张生从中周旋，两日后围解。脱险后，崔夫人言而无信，以莺莺已经许配他人为由，让一对有情人兄妹相称。
英雄爱美，才子好色。“胆大的张生跳过了粉白墙”。张君瑞为了心爱的人儿，在贼兵面前大智大勇，追求爱情也色胆包天，读书人的斯文尊贵统统抛却脑后。跳过隔阻的墙，就能得到幸福。爱情的力量是无比巨大的，是任何阻力都挡不住的。大家闺秀有点羞涩矜持，也有点害怕，听到动静，急忙让丫鬟红娘关闭了房门。
（四）
好一个雪花飘，吆依吆儿
好一个雪花飘
飘来飘去三丈三尺高
今夜里你不开门呀
就跪到东方亮，哎依儿哟
这不是耍无赖吗？正统教育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，崔莺莺无论如何是不能和越墙而过的张生私会的，即使你爱得死去活来，跪倒天亮，也不能给你随便打开那扇门。
（五）
哗啦啦把门开，吆依吆儿
哗啦啦把门开，
开开门儿没见人进来
你不是有情人呀
你是妖魔怪，哎依儿哟
丫鬟红娘知道小主子的心思，有意撮合。在征得莺莺允许之后，终于给张生打开了房门。可是，门外却空无一人，不见了张生的人影儿。“你不是有情人呀你是妖魔怪！”相思之苦无时不在侵蚀着姑娘的心，害得她食无味寝不寐，犹如着了魔，终于不管不顾了。张生却没有“跪到东方亮”。张生是个轻浮浪荡之人吗？
（六）
紧走着三步瞧，吆依吆儿
慢走着三步看，
转了个弯弯看呀看不见
我有心高声叫呀
又怕人儿听见了，哎依儿哟
崔莺莺在闺房里焦急等待，丫鬟红娘出门迎接张生，紧追慢赶，转过墙角，还是没看见人影儿。红娘欲呼叫，又怕别人听见了。
原本就是不应该的事情。姑娘本是相爷至爱，正直大孝在身，岂能随便与人偷偷约会？真是着了魔啊！要是崔相国在世，绝对不会把爱女嫁给布衣张生。婚姻就得门当户对。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、纳采问名、大茶小礼、三媒六证、八抬花轿，缺一不可！如今的崔莺莺，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。
（七）
第二次把门开，吆依吆儿
第二次把门开
开开门来原是张秀才
他对奴施一礼呀
奴对她深深拜，哎依儿哟
爱情的力量驱使崔张二人不断往前走。红娘穿针引线，传递书信。莺莺在回信中给张生发出了私会的信号：“待月西厢下，迎风户半开，拂墙花影动，疑是玉人来。”张生一看就明白了，这是莺莺在约他晚上过来，并点明会给他留门。是夜，张生依约翻墙，莺莺果然在等着他。红娘在门外守候，莺莺、张生如鱼得水。此后，张生夜来晨去，与莺莺同居月余。
（八）
今日你来飘，吆依吆儿
明日你来飘，
飘来飘去爹妈知道了
小哥哥心里喜呀
小妹妹心发慌，哎依儿哟
崔夫人渐觉女儿迹象可疑，唤来红娘拷问。红娘将事揭明，并指出是老夫人食言引发的事端。崔夫人怕辱没门风，只好答应这桩婚事，但言明不招白衣女婿，要张生科举应试，求得功名，才可谈婚论嫁。次日，莺莺送张生赴京考试。
（九）
你是那奴的心，吆依吆儿
奴是你的肝，
为了心肝许愿大名山
许下了三年愿呀
才还了二年半，哎依儿哟
十里长亭，依依惜别。张生承诺三年为期，求取一官半职后就回来迎娶莺莺。自从和心上人分别后，莺莺每天烧香礼佛，两年半过去了，还不见张生回来。
（十）
好一个大名山，吆依吆儿
好一个大名山
上山容易下山难
把一双花绣鞋呀
挎（挂）了个稀怕儿烂，哎依儿哟
大名山的路不好走，人生之路更加难走，开弓没有回头箭，前进容易后退难。选择了就得坚持，哪怕山高路远，荆棘丛生，都得走下去。心中有爱，脚下就有路。
（十一）
郎把我背下山，哎依哟
郎把我背过河
背到郎家随了奴心愿
我是你脚下妻
你是我男子汉，依儿哟
望穿秋水，思断柔肠。终于等到张生功成名就，回来寻找莺莺，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（十二）
好一个雪花飘，吆依吆儿
好一朵雪花飘
飘来飘去三丈三尺高
我和那有情人呀
爱看那雪花飘
又一个雪花飘的场景，象征着崔张爱情的圆满结局。
崔莺莺和张君瑞的爱情故事，最早见于唐代著名诗人元稹的传奇小说《莺莺传》（又名《会真记》）。是“始乱终弃”的爱情悲剧。后来，元代著名剧作家王实甫依据前人的故事，写成了《崔莺莺待月西厢记》，成为人们向往的善始善终的喜剧。
社火曲终归是民间曲艺，没有书面唱词，也没有歌谱，经过多人传唱，或增添或删减，是常有的事。同一首曲子由不同的人演唱，难免会有出入。但即使有点小问题，依然瑕不掩瑜，《雪花飘》不失为艺术性很强的充满着泥土芬芳的民间小曲儿。
后记：随着社会的发展，传统社火和社火小曲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，淡化出人们的生活，眼看着老先人留下的弥足珍贵的宝贝就要失传了。前年夏天，我整理了老家村子里流传下来的这首社火歌词，根据老人们传唱的旋律写出了歌谱。至此，这首徽县民歌第一次有了不可磨灭的文字资料。我还想把这首曲子录制成视频，上传到互联网上，让更多的人知道，让更多的人歌唱，使之永存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