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蒋雯丽那样做幸福的妈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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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采访蒋雯丽的过程有一点“无趣”。她给人的感觉太过四平八稳，滴水不漏，虽然态度永远谦和着，但是遇到某些问题时常常一笑而过，或者是点到为止。你绝对听不到她大段的感言，更找不出一句带“刺儿”或者“出彩”的话。这有一点像打太极，无论对方的“掌力”轻重与否，都被她揉进了客气而礼貌的笑容里。演员，似乎越成熟，面对媒体时就越理性、客套或者疏远。对于采访者来说，这多少有一些不过瘾，更重要的是，你看不到“祥和喜庆”的外表下，内心真正的激流。

　　什么都没干，这一天也非常美好

　　“生活是这样的，当你去设计的时候，你达不到就会痛苦，可当你享受的时候，因为没有目的性，所以会觉得很舒服。”

　　蒋雯丽从容地坐在镜子前，边化妆边与我聊天。其实说“聊天”有些牵强，虽然她态度亲和，愿意给人以“聊天”的感觉，但是，因为每一个话题都收得太快，所以几乎找不到兴之所致展开了说下去的时候。说来也是，她出道近20年，经历过太多的采访，该说的早已说过无数遍，不想说的，只会更加留在心里。

　　化妆的时候，我注意到蒋雯丽与很多女星有一点不同，别人都会紧张地盯着化妆师的手，唯恐这里下笔重了，那里轻了，给自己的漂亮打了一丝一毫的折扣。蒋雯丽却毫不在意，她几乎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，一副“任由他去”的样子。

　　为电影《立春》增肥的30斤体重，还没有完全甩掉。换服装的时候，蒋雯丽略显“臃肿”的身材，差点穿不进那套专为“艺人”准备的服装。还好，经过大家的努力加上别针的助阵，终于大功告成。整个过程，不管众人怎样忙乱，蒋雯丽却出奇地“笃定”。对于身材的小小走样，她既没有很多女人那种喋喋不休的抱怨，更没有因为“缺点”暴露就不好意思。除了尽力配合之外，她仿佛置身事外，这种“小事”，根本无法拨动她心里的任何一根琴弦。

　　这是我见过的最洒脱的姿态，不由向她“取经”：“怎样才能做到真正对外表不在意？这可是女人耿耿于怀的一道关卡啊。”她笑了，“我年轻的时候也很注意自己的外表，现在反倒越来越觉得，漂亮与不漂亮的，已经不是很重要了。”她当年泪洒《艺术人生》，那些真情流露，可能都已经成为只可追忆的过往。岁月流逝，每过一个阶段，她就内敛了一些，至今已是波澜不惊了。不过，岁月仍然是一件好东西，它带给人成长的意义，远远大于那些它抹掉的外表的感性。

　　　　当年在电影学院上学时，蒋雯丽的漂亮特别引人注目。总是有男生骑着自行车经过她身边，借机偷看她，然后假装再骑回来，再看一遍。十几年过去了，她的容貌其实没怎么变，依旧是精致的五官，优美的侧面轮廓，炯炯有神的眼睛。岁月的打磨，并没有让她失去美丽，反而增加了淡定成熟的韵味。只是笑的时候，眼角略微有一些细小皱纹，虽然讲出来可能会尴尬，但我依然很想知道，她究竟对这些东西能不能释怀。“当然没问题——”她笑得很清脆，“我早已过了二十几岁对外形紧张的阶段，现在的我，越来越不把年龄当成一种负担，与其抱着一份紧张的心态，不如放松心情。要知道，相比于脸上是否多一条皱纹，你收获的东西显然要重要得多，比如，内心的平静与安稳。”

　　比起二十几岁时的焦虑和紧张，今天蒋雯丽早已学会淡然处世：“年轻的时候，我对时间的流逝特别恐惧。老觉得一星期一晃就过去了，自己什么都没干，那种感觉，真的很恐慌。现在不一样了，我觉得很享受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属于我的。”

　　“是因为每一分秒都过的充实吗？”

　　“恰恰不是充实。以前总是很在乎每天都过得充实，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。但现在不这样想了，可能我这一天什么都没干，就是看看书，晒晒太阳，跟朋友吃吃饭，聊聊天，我也觉得，这一天过得非常美好。”

　　“这一切是怎么‘修炼’得来的？”

　　“当然是生活，生活可以给予你一切。当你到了这个阶段，有了这些阅历，很多东西自然会水到渠成。”

　　成长所给予了她豁达与自信，相信只有亲身走过、踏过、经历过，才能看清、看透、看明白，最终找到舒服的所在。

　　现在的我，已经不在意什么事业的高峰

　　“年轻的时候，每个人都在追逐什么，证明什么，跟自己较着劲，时光就匆匆过去了，然后才发现自己不快乐。其实没有必要，把很多东西看得平淡一点，反而比较踏实。”

　　大家都叫她“蒋老师”，蒋雯丽听了后就微笑，不答应也不反驳。她的礼貌像一堵墙，挡住了外界的一切尊敬与赞许。她是这样含蓄而不动声色，让人觉得太过内敛。听到“内敛”这个比喻，蒋雯丽又是温柔地笑了：“即使现在有人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，我同样也不会反驳，可能就是笑一下，就过去了。可能这一部分真的是过于内敛了，但这只是其中一面，我的另一面，那些激情，叛逆，不安分的东西，都放在戏里头了。”

　　　　戏里的另一番“风景”，给我们印象太深。当年众星云集的《霸王别姬》里，还是电影学院学生的蒋雯丽扮演只有一场戏的“小豆子娘”，几个妖冶眼神加上盈盈一跪，就令观众折服不已，出彩程度不输于大牌们。至于后来的《牵手》，《大宅门》，《中国式离婚》，她更是把角色“吃”到骨子里，演母亲就真像母亲，演痴情就真痴，演怨妇就真怨。

　　马龙·白兰度说过，“一个演员最重要的不是怎么去演戏，而是怎样去理解人生。”用这句话来形容蒋雯丽，再适合不过了。实际上，蒋雯丽并没有一帆风顺的演艺道路，她22岁才考上北京电影学院，之前在家乡自来水厂做工人的经历，以及后来沉寂的数年，在很多人看来，实在是一段“浪费青春”的憾事。可是，对于蒋雯丽来说，任何一段过往都是她人生的宝贵财富，没有那些真实的生活积累，也就没有她今天的丰富感受。

　　　　“实际上演员和他的生活经历很多东西是息息相关的。我那天还跟张国立讨论演戏，国立说，人大概到了35岁以后，才懂得怎么去演戏。年轻的时候，你很漂亮，但是你没有人生的积累，对人物的理解只能到那儿，所以表达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么多。为什么看一些老演员的戏那么有味道，他不用演，他的一颦一笑都是戏，因为他对人生看得很透彻，什么都经历过了，所以很多东西都在当中出来了。”

　　蒋雯丽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演下去，一直演到老。当我问她有没有想过追求演艺的高峰，她坚定地摇头：“我现在早已经不在意什么事业的高峰，有我喜欢的戏找我来拍，我就觉得很满足了。至于说高峰还有没有、还有多久，都不是我关心的事情，我能关心的就是做好眼前的那点事情，问心无愧就够了。”

　　　　我有一点点质疑：她是一个在演艺事业上获得成功的人，当然可以看得开，如果今天她没有取得任何成绩，甚至连一个好角色都没有，还会有这样的心态吗？遇到稍稍尖锐的问题，蒋雯丽依然不紧不慢，“我觉得心态这个东西是这样的，如果拿我的成绩跟很多演员比，我还比人家差得远呢，这种东西是没有尽头的，所以，你老用这种东西来衡量的话，你永远都不会快乐的。所以，不要给自己设立什么目标，开心地活着就好了。”

　　我依然有疑惑：“那么你的价值体现在哪里呢？”

　　“其实每个人存在着就有他的价值，比如我是我父母的女儿，我丈夫的妻子，我儿子的母亲，我还是我很多人的好朋友，这些都是我存在的价值。人的价值不一定是有多好的成绩，并非别人如何看你，而在于你本身。弄清楚这一点，你活着才会快乐。”印象中，蒋雯丽讲话时有咄咄逼人的语气和眼神，但在刚才，我捕捉到另一种平静柔和的感觉，一种成长之后的温润之美。

　　这时，又有人过来叫她蒋老师，好奇的我终于忍不住问她，“大家都叫你蒋老师，你听了觉得习惯吗？”她愣了一下，摇了摇头，微笑不语。

　　儿子让我学会爱别人

　　“有了孩子后，我学会了宽容，学会了感恩，学会了爱别人，然后就觉得，这个世界宽广了很多。”

　　最近，打开电视，各个台都在播蒋雯丽的广告，不同的是产品，相同的是“身份”，一个漂亮亲和的“妈妈”。且不讨论这些类型相同的广告，会否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，我想说的是，蒋雯丽“贤妻良母”的形象在大众心中的地位真的是牢不可破。

　　蒋雯丽不太愿意提到有关感情的问题，她特别认同一位外国名人说的话：“有一件事会让我的胃很不舒服，就是对着媒体说我的感情生活。”但是提起亲情的话题，却是另一回事了，绝对可以让她打破“沉闷”，滔滔不绝……

　　　　“前几天刚刚关机的电视剧《金婚》，这部戏拍到最后让我挺感动的，尤其是我们演到70多岁，孩子长大之后，我特别能体会做父母的心情。看着孩子都大了，真是很幸福，就觉得那个时候人最大的成就就是孩子了。这更让我觉得，家、亲人永远是第一位的……”

　　正说着，蒋雯丽的手机响了起来，手机铃声很有意思，是她自己录的一句话：“妈妈好看还是铁头好看呀？铁头是最好看的。”我们听到后都笑了起来，她笑着解释，“铁头”是他儿子的小名，是老公顾长卫给起的，希望孩子比较结实一点。

　　我发现，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之后，“母亲”的这个角色就大过一切，甚至胜过了“妻子”、“女人”的角色，她自己的世界随时可以缩小到不存在，一切都在围着孩子转。我问蒋雯丽，这个观点是否正确，她听了后毫不拘束地笑了起来：“哈哈，你说的太对了！孩子很厉害，真的，他可以教会你很多东西，改变很多东西。没有孩子以前，我是一个很自我的人，老是觉得我怎么样，我如何如何，很少去真正考虑别人。有了孩子后，我学会了宽容，学会了感恩，学会了爱别人，然后就觉得，这个世界宽广了很多。”

　　儿子让她感受到了更多的爱，也让她体会到，要将自己的爱心更多地给予社会。近几年来，她开始出现在一些公益活动中，还成为了中国第一个女性“艾滋病公益宣传员”。对于这个称号，蒋雯丽并非敷衍了事，而是不遗余力地身体力行。第19个世界艾滋病日当天，她在《金婚》剧组拍完一组戏，还没来得及卸妆，便赶到艾滋慈善晚会。在现场，她抱着一个艾滋病小男孩和他聊天，她这么做不仅是为了告诉大家简单的身体接触并不能传染，更多的是想给这个小孩更多的关爱。蒋雯丽还多次将艾滋病孤儿接回家，与他们一同游戏、吃饭、聊天，让他们感受家庭的温暖和快乐。“要知道，亲情是最可贵的，这些艾滋孤儿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双亲，我能做的，就是给他们更多的关爱、更多的温暖。” 讲到这里，她的神态很放松，眉宇间散发着淡然的幸福。停了片刻，又带着一丝不好意思地神情说，“讲出来可能有点可笑，但是这是我真正的想法。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世界和平，大家都能够重视环保，多做一些公益的事业。我已经决定将公益作为一生的事业来努力，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事情，只要尽自己的能力，就足矣了。” 蒋雯丽此刻真诚的流露，让我体会到，内心的纯真与富足，比拥有名气、财富等等光环都要幸福的多。

　　　　采访到这里时，我已经忘记了她之前的“冷静”与“圆滑”，我觉得这是一个真情流露的女人。这又使我想起了记忆中的两个场景：一是蒋雯丽做客《神州音画》时，节目组请来了在《牵手》中扮演丁丁的小男孩，见到他，蒋雯丽突然控制不住眼泪，一把将丁丁楼在怀里,“母子”相拥而泣。另一则新闻是《金婚》剧组杀青时，随着导演郑晓龙一声“过——！”的喊声，这部戏成功拍完了。此时，蒋雯丽又是没忍住，眼泪又掉了下来。

　　这时我才明白，有一种人，她面对我们的时候，永远是风和日丽的大海，而波涛汹涌的那一刻，只在她无所遁形时，才彻底流露。

　　　　采访结束的时候，我告诉蒋雯丽一件小事。我曾经看过一个女孩在博客里写道：“我的理想，就是像蒋雯丽一样幸福：拥有一份成功的事业，找一个理想的老公，生一个可爱的宝宝，最重要的是，永远都那么美丽。我觉得，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，否则，我就是失败的。”当我把这段话原封不动地讲给蒋雯丽听，她愣了一下，转而就笑了。她说，这个女孩子一定很年轻吧。